吸血鬼桃子

万圣节

“宝贝儿,你怎么还在家里?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吗?”

桃子听到声音,头也没抬地继续翻书,“大体解剖考试前三天。”

“不,是万圣节!你看街上多热闹,整座城市的年轻人都出门了,你竟然还家看书?搞快点,把书丢了,出门去耍耍。”

桃子转身,望着那只端端正正坐在地上的黑猫,没好气地说:“安娜,我对这些没兴趣,我只想赶紧拿到医生资格证。”

黑猫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,然后摇身一变,成了一个穿着黑色天鹅绒长裙的妇人,走到桃子身边,拍拍她肩膀说:“宝贝儿,干嘛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,菲利普叔叔可以随时给你从医院里搞到新鲜的血液啊,你何必那么辛苦。”

桃子想了想冰箱里那些千篇一律的O型血……不不不,她想要的是清新可口的A型血,菲利普那个粗糙的汉子,从来不懂她的追求,还是自力更生早点当上医生吧。

看到桃子不说话,安娜叹了口气,走了出去,“行吧,那你好好学习,我不打扰你了。”

门关上后,桃子抬头,往窗外看了一眼。

外面的确很热闹,树上挂着南瓜头和灯串,到处都是提着篮子要糖果的小孩,还有穿着各种夸张怪异服饰的大人。

桃子把房门关上,走到衣柜前,看到一排排黑白灰的衬衫……想了想自己穿着这些衬衫出现在他们中间的样子,呃,难道要说自己扮演的是一个普通社畜?不行不行,这也太没新意了,一定会被当做笑话的。

桃子抬眼看了下镜子里的自己,不对,自己明明就是一个吸血鬼啊,为什么还要费心思扮演别人?本色出演不就好了吗?难得有一天可以大大方方做自己!她对着镜子张开嘴巴,看了看自己的尖牙,心想,刚好这几天都待在家里看书,忘记磨牙了,现在有了这两颗标志性的尖牙,活脱脱就是一个令人尖叫的吸血鬼。桃子不自觉地勾起嘴角。

桃子轻轻地走出房间,往地下室走去。家里很安静,桃子不想让安娜知道自己改变了主意,不然一定又会被她笑话。

地下室里都是尘味,桃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。

正中央是一副上好桃花心木打造的棺材,小时候老爸总是夸耀那是世界上最顶级的床,睡了好几百年依旧如此舒适。结果,在他第一次躺在席梦思床垫上的时候,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“床”就一直被丢到地下室里。

桃子往前走,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红色的大皮箱。拍拍灰,上面贴了一张纸,歪歪扭扭的字写着:“私人物品,擅自打开者死”这样恶毒的诅咒——但是她怀疑这个诅咒对家里成员是否有震慑力,毕竟医学角度上来说他们都已经死了。

桃子打开皮箱,看到自己小时候藏在里面乱七八糟的“宝贝”,接着从最下面扯出一块黑色的斗篷,包裹在里面的是一条哥特式的黑红色长裙。这是她的生日礼物,当时老爸说作为吸血鬼不要忘记家族的身份,所以给她送了这套“传统服饰”……倒是很符合大众对中世纪吸血鬼着装的想象,虽然老土,但这是桃子唯一的选择了。

半小时后,桃子披着斗篷出现在街上。路上偶尔会看到跟她类似打扮的“吸血鬼”,能够看到这么多“同类”的感觉真好。桃子跟随着音乐来到万圣节派对最热闹的中心——库里酒吧。

几乎整个城市的年轻人聚集在这里,藏在浓妆和面具下,在荷尔蒙的指引下寻找今晚的伴侣。

桃子来到吧台,点了杯“血腥玛格丽特”。这个酒的名字正合我意,希望里面是A型血,桃子暗想。

才刚点完,突然有人一屁股坐到了桃子旁边的空位置上。

“嘿,吸血鬼女孩。”对方朝桃子眨眨眼睛。

糟糕!怎么发现我是吸血鬼的?桃子吓了一跳,转念一想,这是万圣节变装派对,他说的应该只是自己身上的装扮。桃子被自己蠢到了。

“你好……”桃子看了一眼他的装扮,警察帽,黑背心,黑皮裤,银手铐,“警察先生?”

“是Sexy警官。”这位“警察”得意地扭了扭,感觉下一秒就可以去同志酒吧表演大腿舞。桃子不懂为什么他要过来跟自己搭讪,但是现在自己不方便离开,因为她满心期待那杯血腥玛格丽特,只好朝“警察”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笑,希望他能识相自己离开。

“So, Elena,我可以以爱情之名逮捕你吗?”“警察”亮了亮自己胯上的手铐。

桃子第一次知道原来吸血鬼也能起鸡皮。

桃子尴尬得恨不得用脚趾抠地,幸好这时酒保过来上酒了。

“血腥玛格丽特。”

“谢谢。”桃子抬头,刚刚的酒保不知道去哪儿,现在上酒的是个女孩子。她穿着一件黑白短裙,扮演的角色是小丑,化着黑红色的眼妆,脸上有两道竖着往下直穿双眼的黑色疤痕,嘴角两边是一直延伸到耳朵的红色疤痕,微笑的时候,嘴角的弧度变得十分诡异。

但是不得不说,她很好看。

“嘿,”女孩忽然转头瞪了一眼甩着手铐的“警察”,笑着说,“我建议你最好跑快点,我好像看到艾琳往这边走过来了。”

听到这个名字他脸色大变,低声骂了句脏话,匆忙跑开了。

“不客气。”小丑女孩转向桃子,做了个鬼脸,“尝尝看,好不好喝。”她用眼神示意桌面上的血腥玛格丽特。

透明的酒杯,里面是漂亮的猩红色,跟桃子想象的一样。

桃子迫不及待端起酒杯,尝了一口——没有任何味道,哎,自己真蠢,这里面怎么可能有真的血呢。除了血液,其他的东西对于吸血鬼来说都是味如嚼蜡。

可是对面女孩还一脸期待地看着桃子,等着她的评价。

“挺好喝的,我喜欢。”桃子努力装出欣喜的样子。

“真的吗!”小丑女孩得到桃子的肯定很是开心,“那就好!”她跟桃子聊天的空档,手里还在不停地忙活着,现在她端着另外一杯酒,准备转身离开。

“等下——”桃子下意识地叫了出来。

“嗯?”女孩回头。

“你几点下班?”桃子脱口而出之后,倒吸一口冷气,希望对方不要被自己的直球吓到。

小丑女孩望着桃子,愣了几秒,缓缓绽开一个微笑,“现在。”

女孩把酒杯放下,对旁边的同事喊了几句话,就摘下了胸牌,走到桃子面前。

“走吧,我们到外面去。”

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,等桃子回过神来的时候,她们已经站在了酒店门口。街上的冷空气让桃子清醒不少。

“吸血鬼女孩,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。”

“桃子,我叫桃子。”

对方噗嗤一笑,“你好桃子,我叫草莓。”

草莓,血红的,充满汁液的,香甜的……桃子喜欢这种水果。

“Hello草莓。”桃子笑了起来。

“你还真的信啦?傻瓜,我叫艾玛。”艾玛吐吐舌头。

还是叫草莓比较好听,桃子心想。

“那你要带我去哪里呢?桃子?”

“嗯?”

“我们总不能一直站在这个人来人往的门口?”艾玛的只穿了短裙和丝袜,冷风一吹,她双手交叉抱于胸前。

“噢……不好意思,”桃子解下自己的斗篷,披在艾玛身上,然后说,“我家离这不远,要不要过去玩玩?”

“好啊。”

披上斗篷的小丑,还挺可爱的。

快到的时候,桃子才想起自己的房子似乎不太适合接客——能变成人型的黑猫管家安娜,时不时出没的幽灵狗,随时可能回来的吸血鬼菲利普叔叔,冰箱里一袋袋O型血包……无论是哪一项都足以让把这个化妆成小丑的可爱女孩吓晕。幸好老爸出门旅游了,不然有他在家,桃子皱了皱眉头……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。

但是桃子已经没法撤回刚刚说的话了,她们已经站在了桃子家门口。她硬着头皮掏出钥匙开门,祈求安娜不要像往常一样叼着血淋淋猎物出现在客厅。

“哇——”桃子把灯打开的那一瞬间,艾玛发出一声惊叹。

“你家真的很……特别。”

“是啊,”桃子干笑两声,去年有个路人不小心在雨夜想敲门进来躲雨,结果以为自己进了鬼屋,大叫着跑了出去。

她拉着艾玛的手,只想赶紧把她带到自己房间,那应该是整个屋子里最“正常”的地方。

“你也喜欢Beatles?”艾玛坐在床上,看着桃子房间里的海报说。

“嗯。”

桃子现在才看清艾玛的样子,她长得小小个,却像充满无限能量一样,活泼主动,哪怕化着这么诡异的小丑妆,还是藏不住那迷人少女的气息。

桃子也坐在床上,她的手只要稍稍往前,就能握住艾玛的手。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呢,毕竟都坐到自己床上了,哎呀怎么都不说话,快点,快点想个话题,不能让对方觉得受到了冷落……

“欸,你要不要——”桃子的话还没说完,艾玛就凑了过来,用嘴唇阻止了她的话。

温热、柔软的双唇,这就是接吻的滋味吗,就像刚喝完一杯还有温度的A型血一样,让桃子浑身躁动。

“你的嘴唇好冰。”

“啊?是吗……”桃子暗想糟糕,但表面上只能继续打哈哈,“可能是刚刚外面太冷了吧。”其实,只有在刚用完餐的时候,她才能短时间拥有正常人的体温,其余时间,她就是一个大冰窖。

艾玛嘴上的妆因为刚刚的吻而稍显凌乱,娇嫩的嘴唇依旧十分诱人。她再一次朝桃子靠近,而一次,桃子知道她要的不只是一个吻。

斗篷在进入房间的时候就已经被丢到了地上,艾玛一边吻着桃子,一边伸手解她的裙子。偏偏这条裙子没有拉链也没有纽扣,而是靠背后的绑带一点一点像系鞋带一样交叉收紧的,(真是古板的设计,太煞风景了,桃子心里暗自骂了老头子一万次)今晚穿这个裙子的时候桃子一个人研究了好久才穿好,估计一时半会艾玛解不开。

“要不……算了吧。”桃子想让艾玛放弃和这个裙子的斗争。

“怎么了?”艾玛停了下来,“对不起,我没有要强迫你的意思……”她语气里满是愧疚。

“不是不是,”桃子连连摆手,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我是说算了不用管这个裙子了……”

艾玛放松了下来,笑笑说,“噢噢,我以为你说……”

“没有没有,”桃子主动亲了亲艾玛,认真地说,“请继续。”

艾玛嘴角勾起一个极大的弧度,然后在桃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,一下子把自己的裙子脱了下来。

这才是裙子应有的设计!秒脱!桃子下意识地吞了下口水。

艾玛穿着吊带袜,上半身是只有两个黑色十字乳贴。艾玛缓缓地向桃子靠近,桃子忽然闻到一股诱人的味道——清新可口,让桃子口干舌燥的味道——绝对没错,这是她最喜欢的A型血,入口顺滑,回味无穷的A型血!桃子觉得好热,真奇怪,明明自己是个冰窖,为什么会这种灼烧感?就像踏入炼狱之火,桃子不自觉地张大嘴巴大口喘气……

她的反常在艾玛眼里也许只是初尝人事的紧张,艾玛笑笑,炽热的呼吸打在桃子的脖子上,她亲吻着桃子冰冷的肌肤,似乎想要用自己的温度来融化一块冰。

桃子无法动弹,她自己的意识逐渐失控,火焰迅速点燃她的身体,她的双手放在床上,不知不觉竟然把床单抓烂了,而面前的这个女人毫不知觉,艾玛闭上眼睛,温柔的吻落在桃子脖子上。这个角度,艾玛光滑的脖子毫无防备地出现在桃子面前,桃子吞了下口水,她的身体知道该怎么做,只要她稍稍往前倾,对,低一点,再低一点,微微张开嘴巴,马上就好,就在脖子这个位置,温热的、可口的、新鲜的A型血,立马能让她的饥渴得到满足,对,就像这样……

“啊——”艾玛大叫一声。

“你没事吧——”桃子想伸出手去,又僵硬地停在空中。

“你……!”艾玛生气地大喊,然后从地上爬起来,拍拍屁股上的灰,“这么多人把我推倒在床上,你倒好,直接把我推倒在地上。”

“对不起,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桃子百口莫辩,毕竟连桃子自己都没想到对血液的渴望会这么强烈,幸好自己在最后一刻把她推开,要不然等自己清醒过来,可能抱着的就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了。

“你要是不喜欢,直接说就好了,用得着这么使劲吗!”艾玛愤愤不平地一边说一边把裙子套上,“再见!”说完摔门而去。

桃子赶紧追上去,但是艾玛走得太快,一下子就冲出了大门,消失在黑夜里。

真是个糟糕的万圣节,桃子想。

改天再找机会跟她道歉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