泳池里死去的女孩
（1）
我睁开眼睛，头痛得要炸裂开来。躺着缓了好久，才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。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？环顾了一下所处的房间，厚重的窗帘阻挡了所有的光线。抬手一看，早上10点17。
走去浴室，看着镜子里的女孩。用手摸了摸头发，长长了一点，又该推了。昨晚的妆没卸，黑色的眼线乱七八糟地在眼角爬，激战过后口红倒是早就没了。打开水龙头，用冷水洗了把脸，试图麻痹太阳穴的痛觉。
走回房间，看着躺在床上背对我的女孩。她有一头浅粉色的短发，发梢颜色有些褪黄。我走过去，坐在她旁边。她睡得很沉，肉肉的侧脸，粉嫩的嘴唇因为熟睡而像婴儿般自然地嘟起来。
我张嘴，想叫她的名字，但却没有叫出来。她叫什么名字来着？小柔？娜娜？还是欣欣？无所谓了。“宝贝，”我一边说一边伸手抚摸她粉色的头发，我凑近，又唤了一声，接着吻她柔软的耳朵。我的手从被子里伸进去，摸到她小巧的胸。她的衣服昨晚被我脱了随手丢在床尾，现在只穿着一件内裤。“宝贝”，我继续柔声叫她，低头想吻她的嘴，但是不知昨晚我俩喝了多少酒，呼出的气息满是酒精味。我放弃了和她接吻，转而亲吻她的脖子和肩膀。
“唔……”她被我弄醒了，迷迷糊糊地用手推开了我。我的手离开了她的胸，直接往下隔着内裤揉敏感点。粉色女孩眼睛还是睁不开，但是面露愠色，抓住我的手用力甩开，呢喃着说，“我没醒，还要睡……”
（2）
我起身，在地上找到自己的衣服，穿上。该死的偏头痛又像电钻一样袭击我，此刻我只想找一瓶没喝完的酒，再狠狠地睡去。床头的酒瓶都已经空了。我打开房间门，走了出去。
客厅落地窗的窗帘没有放下，太阳热辣辣的光线刺痛了我的眼睛。外面就像房间里一样，一片狼藉。无数的酒瓶子，有些上面还有气球的碎片，散在地上的薯片包装袋和披萨盒子，我赤脚，左脚不小心踩到了什么红色的黏糊糊的东西，可能是番茄酱。拿起桌上的一个酒瓶子往嘴里倒，竟然也是空的。我低低地咒骂了一句。强光下，头却是越来越痛了。
客厅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年轻人。躺在客厅中央皮沙发上的女孩穿了件白色公主裙，裙撑在沙发上压得有点变形，上面一层一层精致的硬纱凌乱地散布在裙撑周围。我望着她的脸，印象中她似乎是昨晚生日派对的主人。墙上还挂着气球和彩字，“Happy Birthday Lisa”，原来公主裙叫丽莎。邀请的客人有些是她的朋友，更多的是被灯光、酒精和热闹的别墅吸引来的陌生人——例如我。这一片的别墅都是富豪们的夏季度假屋，平时像死宅一样，这么大型的派对自然很显眼。也许她并不是这漂亮房子的主人，只是恰好“借用”了场地而已。谁知道呢。
在头痛把我杀死之前，我终于找到了一瓶没喝完的酒。我把酒瓶子从丽莎手边拿起来，一饮而尽。这是什么起泡酒？甜得发齁。喝完只觉得更难受了。
所有人都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，呼呼大睡。
（3）
今天天气很好，阳光洒在泳池的水面上。
我远远地望见泳池里有人。这么一大早就去游泳？我和泳池里的人应该是整栋房子里唯二清醒着的人，我决定走过去问问她/他知不知道哪里还有没喝完的酒。
推开落地窗，我走进阳光里，热辣的阳光打在身上。
我一步步靠近泳池，乍一看那个人像是男生，头发极短，但是身型又像是个女生。我继续往前走，脚上黏糊糊的感觉还在。走没几步，我看清她的脸……一瞬间血液仿佛凝固了，浑身冰冷得发颤。
死去的女孩闭着眼睛，脸像纸一样苍白，唯有血色的口红鲜艳得可怕，黑色的眼线乱七八糟地在眼角爬，女孩的眼睛却是再也不会睁开。身上的衬衫湿透了，紧紧地贴着她的皮肤。她的身体像无根的水草，漂浮在水面，脸上没有表情。
我站在泳池边，浑身发抖，张开嘴想尖叫，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一个声音。两只手不自觉地交叉握在一起，紧紧地捏住手指上的关节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。我该走过去吗？该把她从泳池里拉上来吗？手指的关节被我捏得发红。
我死在了泳池里。刺眼的光线下，我盯着自己苍白而稍显浮肿的脸。是头痛出现的幻觉？还是一场无法逃脱的噩梦？头痛趁机狠狠地进攻，脑袋像是被人踹了一脚，头痛欲裂。我弯腰，双手扶着膝盖，生理性想呕吐。
泳池里那个死去的女孩是我。我盯着自己的尸体，弄不清究竟死去的我是我，还是站着的我是我。
（4）
我快步走回室内，一路上踉踉跄跄不知被多少东西差点绊倒。我需要找到那个忘了名字的粉色头发女孩，不知道是要让她来告诉我我还活着，还是我只是单纯想和人说话。
房间门虚掩着，我推门走进去。
她醒了，坐了起来，背对着我，听到开门声她猛地回头，看到是我之后神情放松下来。
“几点了？”她问我，声音有点嘶哑。
我看着她的脸。乱糟糟的粉色头发下，嘴角边有一大块凌乱的口红，眼睛半眯着，似乎在适应门口的光线。
“10点多。”我努力克制自己声音里的颤抖。
她没有继续说话，而是伸出手，想去拿放在床头的薯片，不过摸到的是一个空袋子。她低低咒骂了一声。
我想告诉她关于我死在泳池的事情，但我不知道从何说起。我索性走过去，拉着她的手，带她来到窗边。她上身依旧赤裸着，小小的胸部跟她小小的耳朵一样。我拉开窗帘，霸道的光线一下子涌进房间，我们都眯起眼睛，过了一会缓缓睁开。从这里正好能清楚地看到泳池。
我盯着泳池和上面漂浮着的死去的女孩，嘴唇微微发颤，嗓子发哑。
隔着窗户我看到有人靠近泳池。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外套，看到泳池里的女人之后惊叫一声，神色尽是恐惧。她冲回房子里，嘴里一张一合在喊着什么，似乎是想找人帮忙。过不久她又一个人跑回泳池边。她把外套脱了扔到一边，跳进泳池里，把死去的女孩拉到泳池边，恐惧被悲伤取代，粉色头发下肉嘟嘟的脸因为哭泣而变得扭曲。
我听不见她呼天抢地的哭喊。看着这一切，站在窗边的我就像一个局外人。
（5）
“秦舒澜。”粉色头发女孩在喊我的名字。她竟然记得我的名字。
一回头，看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窗边，现在正在床边找衣服，“你看到我昨晚穿的那个绿色的……噢，我找到了。”她从地上捡起那件墨绿色外套，抖了抖，披在身上。
头痛终于胜利了。我重重地深呼吸，后退两步倒在床上，闭上眼睛弃械投降。她注意到我的动静，爬上床来，摸摸我紧皱的眉头，在耳边柔声问我，“怎么了，不舒服吗？”
“头有点痛。”
我听到她跳下床，然后听到拉窗帘的声音。纯净的黑暗将我包围起来，我感到安心。
“好一点吗？”粉色女孩在我身边躺下，用手指轻轻抚摸我的额头。我顺势抓住她的手，稍稍用力，把她拥入怀里。
“陪我再睡会好吗。”
她没有回答，轻轻地吻了我的手指。
该死，她记得我的名字但是我却忘了她的，看来我得想个巧妙的办法让她再告诉我一次她的名字。
-完-